原创 | 数字人民币正逐步向法定数字货币靠拢

中国人民银行央行数字货币（Digital Currency/Electronic Payment，DC/EP）研究始于2014年。目前，央行法定数字货币的设计、发行和落地实验已进入公众视野，人民币或将成为全球首个由央行发行的数字法定货币（以下简称“数字人民币”）。 数字人民币的发行既是中国人民银行在数字经济时代加强央行宏观审慎管理和货币政策调控职能的前瞻性举措，也是对当前新兴的各种虚拟货币的回应。数字货币和智能金融工具。 积极应对冲击和冲击。

数字人民币发展的背景和动因

2009年，世界上第一个虚拟数字货币比特币诞生，打破了中央银行发行货币的垄断。 比特币一经诞生，依托区块链技术，以其加密、去中心化和匿名性（假名）等特点备受关注。 随后，基于区块链和去中心化思想的加密货币（如莱特币、以太币）相继涌现，并在不同的交易场景和方式中被用作支付媒介。 工作量证明（PoW）等“挖矿”机制赋予了比特币等虚拟数字货币价值属性，匿名性和哈希不变性等特性保证了其强大的使用价值。 比特币等早期加密数字货币既没有国家信用背书，也没有相应的保值资产支持，导致价格剧烈波动，市场投机。 近年来，“币圈”市场各种形式的ICO（Initial Coin Offering）发行和交易，严重影响了全球金融和货币市场的正常秩序。

从2015年开始，出现了以USDT为代表的所谓“稳定币”。 通过与美元等法币建立稳定的兑换关系（如USDT与美元1:1的汇率），试图搭建起法币与加密数字货币之间的桥梁。 数字货币与法定货币市场挂钩。 然而，没有国家信用支持的集中发行和管理模式存在道德风险，受到市场质疑，实际效果不佳。 2019年6月，由Facebook牵头的Libra项目白皮书和测试网正式发布。 根据Libra在白皮书中的愿景和定位，Libra专注于数字支付和普惠金融，致力于为全球用户（尤其是金融基础设施落后的国家）以更低的成本和更快的速度进行货币支付和支付。 . 循环。 与比特币等数字货币相比，Libra有实物资产储备，没有固定总量，更倾向于货币支付功能，价格可能相对稳定。

为积极应对虚拟数字货币对现有货币和金融体系的冲击，中国人民银行于2014年开始研究（法定）数字货币，2015年中国人民银行讨论了该问题和业务运行数字人民币框架、数字人民币关键技术、发行流通环境、面临的法律问题、对经济金融体系的影响、法定数字货币与民间发行数字货币的关系、国际问题等。 对数字货币发行实践和经验进行了深入研究，形成了一系列成果。 2016年1月，中国人民银行召开数字货币研讨会，提出尽快推出数字人民币。 2019年8月起，中国人民银行通过官方渠道公布了法定数字货币（数字人民币）的研究发行准备情况。

近年来，我国电子商务不断发展，移动终端普及率不断提高，第三方支付得到广泛应用，都为数字货币的发行和流通奠定了良好的网络环境。数字人民币。 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的《关于支持深圳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先行示范区的意见》也明确指出，支持发展数字货币研究等创新应用和移动支付在深圳也为数字人民币的发行和落地提供了良好的基础。 试验场所和发展机会。

数字人民币技术路线及运营框架

现阶段我国数字人民币的设计发行侧重于M0的替代，而不是M1和M2的替代。 同时，为保持数字人民币的货币属性，实现货币政策和宏观审慎管理的目标，我国法定数字货币采用二级操作系统，坚持集中发行和管理模式.

数字人民币之所以着重替代M0，是因为现有的纸币和硬币存在印刷发行成本高、携带不便、容易被伪造、用于洗钱等违法犯罪活动等缺陷，因此被广泛使用。实现数字化所必需的； 基于商业银行账户的M1、M2已经数字化或数字化，无需再次数字化； 三是在不改变现有债权债务关系和二元账户结构的情况下，有利于维护现有货币体系的稳定。 四是数字人民币取代M0，使数字人民币具有与现金相同的价值规模、流通手段、支付手段、价值储存等功能。 以国家信用为担保，确保其无限的合法赔偿。

数字人民币之所以采用两级运营架构体系，是因为两级运营架构有利于充分利用商业银行和金融机构现有的资源、人才和技术优势，实现共同发展和共同发展。在安全可靠的前提下联合运营。 这不仅有利于整合资源、促进创新，也有助于提高社会和公众对数字人民币的接受度。 二是两级运营架构有助于分散和化解技术、资金、经验、市场等多方面的风险和困难。 数字人民币直接服务大众，涉及千家万户。 它只是依靠央行自身的力量进行研发和支持。 通过两级经营结构的设计，可以避免风险的过度集中。 第三，两级经营结构可以避免“金融脱媒”给商业银行等金融机构带来的恐惧和不利影响。 如果央行直接向公众发行数字人民币，数字人民币和商业银行存款货币可能形成竞争关系，影响商业银行发放贷款的能力，增加社会融资成本，损害实体经济，甚至导致颠覆现有的金融体系。 主导世界的“大一统”局面阻碍了现有金融货币体系的稳定运行。

数字人民币作为M0替代方案的设计，决定了数字人民币天然具有“稳定币”的属性，为未来人民币与各种加密数字货币建立紧密联系提供了沟通的桥梁。 数字人民币“央行-商业机构”的两层运营模式，类似于Libra币采用的“Libra协会-授权经销商”的运营模式。 它具有相同的目的。 数字人民币运营机构缴纳的准备金由央行管理，与传统的法定准备金一样，被视为央行的负债。 这既保证了数字人民币的法律效力，又避免了数字人民币超发挤兑的风险。 对于Libra的货币储备资产，Libra协会会将其交由全球范围内具有良好信用评级的托管人来保证资产的稳定和安全，所获得的利息收入将用于维持系统运行。

数字人民币的自然法币性质决定了数字人民币由中央银行以“中心化”模式发行和管理。 Libra币的全球网络货币定位促使其采用相对“去中心化”的组织结构和发行管理模式。 理论上，中心化模式有助于提高运营效率、维护货币稳定、加强金融监管，而“去中心化”模式更有利于交易的便捷性和匿名性，因此更容易被市场和投资者接受并使用。 在实践中，这两种模式究竟哪种更好，还需要拭目以待。

与 Libra 和比特币相比，区别很明显

比特币的出现，起初并没有引起各国的重视。 Libra币的推出促使各国警惕数字货币对货币主权的威胁和挑战，从而客观上促进了各国政府和央行对法定数字货币设计和发行的考量和评估。 由于设计和发行目的的不同，数字人民币等法定数字货币与各种脱离国家主权的虚拟数字货币在技术实现、发行运行机制、货币信用和稳定性、金融等方面存在显着差异。监督和协调。

技术实施。 Libra 币和比特币都使用区块链技术来构建系统架构。 其中，Libra最初采用的是许可联盟链形式，后来过渡到非许可公链。 比特币直接采用去中心化的公链方式。 Libra使用拜占庭容错（BFT）共识协议实现LibraBFT共识机制，在处理高并发交易时比比特币采用的工作量证明（PoW）共识机制更有效，工作量证明共识机制（ PoW）更安全稳定。 数字人民币等法定数字货币尚未正式落地，各国政府和监管部门对技术方案和路径尚未统一认识。 中国人民银行公开表示，在数字人民币的设计和发行中，央行和商业银行等机构可以密切合作，不预设技术路线，充分调动市场力量，通过竞争实现制度优化，共同开发和开发。操作。 Libra和比特币都采用了区块链技术，可以满足交易匿名性（anonymity）的需求。 数字人民币的设计目标是在满足公众匿名（假名）支付和反洗钱、反恐怖融资、反偷税漏税等多方面寻求合理平衡，实现可控匿名。

货币信用和货币稳定。 数字人民币等法定数字货币有国家信用做后盾，信用等级最高，币值自然也稳定。 Libra 币以实物资产储备（称为“Libra 储备”）发行，作为增加货币信用和保持货币价值稳定的保证。 比特币作为世界上第一个加密数字货币，以市场化方式直接发行。 由于比特币既没有国家信用支持usdt兑人民币，也没有实物资产担保，币值波动剧烈，呈现出极大的不稳定性。 但是，比特币的货币发行上限在很大程度上平滑和抑制了比特币的贬值风险。 Libra币和数字人民币的发行数量没有上限。 数字人民币等法定数字货币有国家信用作为后盾，政府和央行会根据经济发展水平对发行数量进行宏观调控，确保公众对法定数字货币的信心。 Libra币虽然以实物资产为担保，但仍可能面临发行方天然劣势带来的货币超发、隐私泄露、流动性风险等问题和不足。

发行运行机制。 数字人民币（由中国人民银行发行）和Libra币（由Libra协会发行）采用中心化发行方式，运营模式采用两级运营结构。 比特币采用去中心化的方式，直接面向公众和投资者发行。 数字人民币和Libra币的设计没有发行数量限制，理论上可能存在超发货币的隐患。 比特币的发行上限为2100万，避免了比特币超发的风险，创造了市场对比特币的稀缺需求，从而在很大程度上保证了比特币的使用价值和收藏价值。

金融监管和协调方面。 我国央行发行的数字人民币采用两级操作系统和集中发行方式，确保央行在数字人民币发行过程中的中心地位，实现央行对数字人民币的跟踪监管发行，加强央行宏观审慎和货币政策调控。 功能化、匿名化、措施可控，既满足了公众对隐私和安全的需求，又能有效防范洗钱、恐怖融资等违法犯罪活动。 比特币和Libra作为不受政府和中央银行控制的市场化虚拟货币，在理论和实践上都表明，它们对当前世界货币和金融体系的监管和协调产生了重大影响。 特别是Libra币的推出，由于其很多设计和理念与国家法定数字货币的要求相似，一些信用薄弱、货币稳定性差的国家的货币主权（包括铸币权和应用调节经济实力的货币政策））形成了一定程度的挑战，这也导致各国政府和央行对 Libra 币的发行和实施采取了警惕和抵制的态度。 数字人民币与 Libra 币、比特币的对比见表 1。

数字人民币发展的制约因素及对策

数字加密货币作为一种更加便捷的新型支付手段和价值存储工具，可能对现有的货币金融体系带来严峻的挑战和冲击。 世界主要国家的央行和监管部门竞相参与研发，同时也高度关注。 未来的发展趋势和方向。 英国央行初步设计并实现了央行数字货币原型系统，但公开表示法定数字货币可能存在一定风险，短期内不会发行。 一方面，加拿大监管部门正在积极研究法定数字货币发行的动机和可能产生的后果，同时开始测试分布式账本技术对金融领域的影响。 新加坡金融管理局正式启动数字货币项目，从商业分析和技术实践两方面为发行法定数字货币做准备。 此外，IMF也在尝试推出数字货币eSDR的SDR版本，以迎接全球数字货币发展的挑战。 目前，数字人民币的设计、发行和准备已走在法定数字货币的前沿，或将迎来法定数字货币的新时代。

目前，数字人民币的发展还存在市场、制度和技术方面的制约：

首先，数字人民币的发展可能会冲击当前金融体系的利益格局。 尽管数字人民币在设计上采用了“两级运作”机制，力求与现行金融体系相适应，避免利益格局的震荡和重大调整，但数字人民币的发行无疑将对商业银行构成严峻挑战和支付机构在短期内。 例如，数字人民币的发行可能会诱导居民“转移存款”，从而损害商业银行的直接利益。 再比如，数字人民币在支付领域的广泛使用，可能会侵犯“微信”、“支付宝”等支付巨头的既得利益。 因此，数字人民币的顺利发行需要与当前利益相关方进行良好的沟通和协调。

其次，数字人民币的发展增加了货币政策实施的复杂性。 理论上，数字人民币的发行可以通过提高货币流动性、实施“前瞻性条件触发”等措施，优化货币政策效率，提高金融服务实体经济的能力。 但数字人民币也可能增加货币政策实施的复杂性和敏感性，放大货币政策可能出现的偏差，从而对经济和金融体系造成巨大冲击。

三是数字人民币的发展扩大了金融监管边界，加大了金融监管难度。 诚然，数字人民币通过数字化和移动支付扩大了使用范围，突破了货币主权边界，推动了人民币国际化的步伐。 但客观上也增加了金融监管的难度和国际金融监管协调的复杂性。 例如，数字人民币将有助于提高人民币作为Libra币等私人数字货币锚定货币的机会和实力，从而扩大人民币的使用范围，提升人民币的国际地位。 同时，也可能在客观上引入国际金融风险，扩大风险传染，增加国内金融监管难度。 再比如，数字人民币可能会突破现行的外汇管理政策和限制，实现人民币与美元、Libra、比特币等加密数字货币等法币之间的自由兑换，但也可能导致到形成人民币汇率双轨制，增加的汇率风险和外汇管理难度得到克服。

第四，数字人民币的发展加大了金融体系的技术风险。 数字货币仍处于早期发展阶段。 近年来，区块链、数字签名与验证、云计算等与数字货币相关的新技术不断涌现和发展。 然而，许多技术在理论和实践上还不成熟，尚未得到大规模应用的证实。 成功落地和发展必须考虑的因素。

数字人民币的成功落地和顺利发展，需要我们脚踏实地、稳扎稳打：

一是培育和营造数字人民币成功落地发展的生态环境，实现数字人民币发展合作共赢格局。 首先，数字人民币的成功发展离不开良好的发行兑换激励机制。 数字人民币的发行和承兑能否得到商业银行等机构的积极支持和响应，取决于数字人民币的验证记账（即所谓“挖矿”）是否有公平合理的激励机制. 是数字人民币正式发行落地前必须解决的关键问题。 其次，畅通灵活的兑付渠道是数字人民币顺利运行的必要条件。 兑付通道是用户与数字人民币发行方（央行）之间的通道。 如果兑换渠道不畅通，当市场对数字人民币的需求突然增加或减少时，只能通过用户之间的场外交易来完成。 很容易导致数字人民币的价格波动和偏离正常水平，从而对现有货币和金融体系造成不可预测的巨大影响。 此外，市场接受度和应用场景是数字人民币成功与否的重要指标。 数字人民币的流动性只有在有足够的使用需求的情况下才能得到保障。 目前，支付宝和微信支付在中国场景化支付消费中占据重要份额。 国内用户和市场对此形成了路径依赖。 数字人民币要加强与现有支付和金融机构的合作与融合，形成广泛的微观、覆盖线上线下的服务模式，提高市场接受度和应用场景适应性。

二是加强（法定）数字货币环境下的货币理论和政策研究，提高数字人民币作为政策调控工具的效率和准确性。 理论上usdt兑人民币，基于合理的机制设计，数字人民币应该成为更有效率的货币政策工具，增强货币政策的有效性，提高货币政策宏观调控的精准度。 但数字人民币对货币政策的真正影响，需要根据实际情况合理安排和处理，确保其对经济金融的积极影响最大化，负面影响最小化。

三是规范数字人民币发行和使用，提高数字人民币监管效率和适应性。 数字人民币的标准化发行和应用是找到可靠的全球合作伙伴的前提。 如果我们想把数字人民币作为推动人民币国际化的工具和手段，就需要在全球寻找可靠的合作伙伴，鼓励他们积极参与数字人民币的发行和承兑，提高普及率和全球接受数字人民币。 为此，我们应该对数字人民币采取更加开放的态度。 比如让数字人民币真正发挥“稳定币”的作用，搭建人民币与虚拟数字货币之间的桥梁，让数字人民币与美元等法定货币自由兑换等。同时，在条款上在发行体系和监管方面，争取更大的灵活性和适应性，以满足KYC（了解你的客户）和AML（反洗钱）等国家在数字货币和货币交易支付方面的监管审查。

四是加强数字货币发展技术研究，科学评估数字人民币发展中的技术风险。 数字货币发展过程中的许多理论和技术问题，如共识机制、侧信道攻击、零知识验证、数字钱包的安全性等，目前还没有解决，也没有大规模应用和实践的先例。 这表明，在推进人民币数字化进程中，需要对可能出现的不可预测的技术风险进行认证评估，科学决策。 例如，对于各种先进技术的应用和采用，可以采取先试验后推广、先预测后实施等稳步策略，逐步推动数字人民币持续稳定发展。

作者单位：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 黄国平 中国社会科学院投融资研究中心主任